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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個年代。

哪個年代?我也忘了。但就是在那個年代。

那個年代,我還很小,但卻還依稀記得:一百元鈔票似乎還有綠色的,和那雖沒啥用但偶爾都還是能見到的幾角幾角的錢幣;那個年代,台灣的日本漫畫全部都沒有版權,美國的肯德基和麥當勞也還不在小孩心裡,倒是本土香雞城的「手扒雞」帶給家家戶戶許多美好回憶;那年代,小孩子都會唱個一兩句小虎隊的歌,看著「好小子」的電影;那年代,國片市場還很紅,看電影一定是配著有點螢光、綠綠地醃芭樂、包裹著晶瑩剔透的糖葫蘆這類東西,不是現在華納威秀衛生、統一卻有點單調枯燥的爆米花;那年代,電視節目有印象的就是「天天開心」、「好彩頭」、「中國民間故事」、「每日一字」;那年代,王子麵一包還三塊錢,誘人的雜貨店還會賣一條條細細長長用塑膠膜包裝的沙士和可樂條,記得自己最早的印象是兩條一塊,若冰在冷凍庫裡變冰棒狀,就又變一條一塊了。不知道我如此敘述有沒有錯,反正就是這樣的一個模模糊糊的年代。

在那個時候,有段時間,香港還未有四大天王,不過詳細時間點我不是很確定,那時也還對他們不很清楚。

因為那不是他們的年代。

那是小虎隊和七匹狼的年代。

那是張雨生,和王傑的年代。

然後我永遠都記得也最確定的就是,那年代,王傑跟張雨生非常非常地紅。

張雨生後來也還是很紅,但走的路線已經不一樣了,雖自己也有出專輯,也賣得不錯,卻比較像是一個退居幕後創作音樂的創作人。而我印象中的那年代,張雨生是偶像般的藝人,是會頻頻在銀幕前曝光上綜藝節目的歌手,以王傑師弟的招牌開始闖蕩演藝圈,然後唱而優,優則演。

跟王傑一樣。

而這裡要談的是王傑。

那個年代,看的電視節目會有王傑,看的電影也會有王傑,聽的歌也會有王傑。

那個總是不修邊幅、穿著隨意的王傑,漂泊帶點瀟灑,英俊帶點率性,滄桑裡留露一絲憂傷的王傑,人稱浪子的王傑。就是這樣的形象,瘋狂般席捲台灣和香港兩地。在那個時代有很多人被他獨特唱腔給感動,彷彿王傑的歌曲就跟王傑身世一樣,充滿了辛酸、帶點兒激昂,然後一切是那麼的真實、不矯情、不做作。除此之外,王傑還是個才子,曾經在無聊的時候用網路搜尋過王傑歌曲裡的歌詞,會發現很多詞、曲都是他自己創作。關於曲,我不是音樂人,不太懂。但是歌詞是大家都能欣賞的,王傑的歌詞一如他的唱腔,非常的真實,王傑也講究歌詞押韻的問題,但是他的歌詞仍然沒有絲毫被拘束的感覺,矛盾似的有點口語卻又有點動人,一切是那麼自然、簡單,不著任何雕飾的痕跡。雖然技巧有技巧的美,但王傑的歌詞卻呈現出另種質樸的美,他的歌聲也是,不知是天生質樸,還是斲雕為樸,總之它是那麼樣適合王傑,那麼的令人感動,那麼的適合那個經濟起飛後愛談風情月思、細訴憂愁善感的年代。

那時火紅的歌有哪些呢?廣告聽得到的「回家」、連續劇搭配的「希望」、電影的「亞細亞的孤兒」、「上帝也哭泣」,更不用說火紅的「一場遊戲一場夢」、琅琅上口的「向太陽怒吼」、男女對唱的「你是我胸口永遠的痛」這些歌了。

據說,當時王傑剛出道時,專輯上面打的廣告宣傳語是:「昨日的浪子,今日的巨星,明日的傳奇。」想不到竟一語成讖,他的確在當時成了巨星,更在許多人心中留下了傳奇。然後,時光逐漸吞掉日曆上每個日子,不知不覺中,我逐漸長大,而王傑則逐漸隱去。

當時我還是我,雖小,只是沒那麼小,卻已是對週遭事物記憶分明的年齡了。過幾年,我也開始是個真正的學生,在台灣教育體制下,會有人灌輸功課第一,凡事要以功課為主,並且一定要唸好書顧好升學的那種小學生。走過了一、二年級,走過三、四年級,後來小學五、六年級吧,確定的記憶是從這裡和童年劃出界線的,如同我清楚知道我的童年已然結束,也如同王傑在我的成長裡徹底結束。

好長一段時間,兄弟姊妹、同學好友間談的都是香港的四大天王,好像再沒有人去談張雨生、王傑。取而代之的是劉德華今天怎麼怎麼了、張學友又出哪張專輯了、郭富城最近在哪個節目會出現、黎明又演了哪些戲……。似乎大家談論的都是港星,竟有一種香港比本土更高一等的感覺,已經看不太到以前曾志偉和廖俊、澎澎一起拍國片的那種情況了。之後,我的成長確定不再伴著王傑了,當時沒網路,如果王傑不再曝光,我也無法得知其相關訊息,久了,也開始去注意別的偶像歌手,但我知道,不管注意哪個偶像,總是少了一種莫名的感動。

大學畢業回到家鄉,這時的流行歌曲也早不是當初那個四大天王風雲叱吒的局面了。周杰倫、S‧H‧E、XXX家族或一些什麼團體、樂團的可能才是時下青年的最愛。某次出遊,中學時的老朋友說:「有沒有想要聽什麼音樂?我這可以幫你抓一些歌。」我思索一下:「王傑。」正在開著車的朋友驚訝的半轉過頭來:「嗄?那不是很老了嗎?」「嗯,蠻老了。」矛盾的是,當時我也早有電腦和網路,王傑的一些我愛聽的歌曲我也有了,或是說,突然問起這樣的問題,當下我實在是想不到什麼想聽的歌,結果就回答這個答案。「不聽聽些新的嗎?」他又問。我想了想說:「不然,算了吧,仔細想想自己好像也沒什麼想聽的。」「現在很少在聽流行歌了。」我又補一句。過不久,我要去當兵了。剛上成功嶺,的確有點不習慣,新訓一放假回來,我還記得我開電腦上網,邊開音樂聽的第一首歌,就是王傑早期的「回家」──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首廣告歌曲,雖然廣告早忘了,但歌卻永遠記得。也記得,後來下了部隊,有一次站夜哨,一起站的學長覺得無聊,就要我唱首歌來聽聽。學長之令,不能不從,於是我就開始唱起王傑2003年復出時的翻唱曲:「大約在冬季」的副歌。才唱兩句,學長就連忙喊停。「你是很老嗎?」「沒有,學長我很菜!」我慌慌張張地趕緊回答。「我是說你年次很老了嗎?怎麼給我唱那麼老的歌,算了算了,不用唱了。」也好,我也不想繼續唱。到此,就算王傑復出、重新出發了,我還是知道,那個時代已經離去了,離去很久,離去很遠了。就算是新歌,我自己也覺得比不上以前的歌,也許只是我一廂情願,也許只是那種過去總是最好的刻板回憶,但我就是認為童年時的那種王傑是最棒的,提到好歌會想到他;提到帥氣也會想到他,提到那種少年人暗地裡崇拜,想模仿偶像為自己添加上一絲無謂憂愁心緒的情形時,也一定會聯想到他。這是偶像欣賞嗎?不,我想這已經是一種「信仰」了。只有「信仰」一詞,才能形容這種聯想情況。

我後來明白那個早期王傑的淡去,之所以會讓我印象深刻,除了因為喜歡過、感動過,最主要的是,我知道,那不只是一個偶像的淡去或結束,而是一個時代真真正正地宣告結束。我也一直很訝異我明明是七年級生,卻對王傑有這麼深刻的感覺,還是說我是跟著六年級一起長大的七年級前半段生吧?懵懵懂懂地勉強跟上了這一段時光,卻在逐漸長大後印象越趨深刻,很榮幸的做了一個時代的見證人。我沒有很期待王傑之後復出的發展成績,因為他已經留過傳奇了,而沒有人能永遠是傳奇。一直到現在,都二十幾歲了,對生命有了更多的體悟,我認為,這世上總有些事物是追求真實的。真實才是它們的面貌,才是它們最後該追求的終點,不需要任何的加工,不需要任何的點綴,不需要什麼精雕,不需要什麼細琢,不需要一切一切地的粉飾。就譬如道歉啦,譬如性幻想啦,譬如人與人之間的溝通,譬如王傑的歌,都是越真實越好。


2007  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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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aiandgre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2) 人氣()